曼蒂并不是真正的淑女, 刚才提着裙子的浪漫优雅只是做给父亲母亲看罢了, 真正的她, 活泼开朗,热爱自由。

自由是她频频从父亲口中听到的政治词汇,但是, 仅限于男子。

他们说的“人人平等”里的人,好像并不包括女的。

她这样的淑女还好, 下层的女性是毫无人权的, 地位比男性低得多。

但就是她这样生活优渥,衣食无忧的女孩儿, 也是有烦恼的。

她不自由。

这是她从刚记事起, 就意识到的一件事。

打从记事起,她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,一切的一切都有仆人打理, 丝毫不用她去操心。

她需要操心的, 是母亲教导她的淑女的品质。

这是一个贵族所必须的, 若是没有这样的品质, 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淑女。

做一个合格的淑女是为了什么呢?为了嫁给另一个贵族。这是她知道之后很震惊的一件事。

原来自己从小学习,反复训练的事情, 只有这么一个目的。

她今年十三岁了,父亲是一个伯爵, 贵族之间是需要婚约的, 仆人们都说父亲已经在为她选择未婚夫, 她问自己的母亲, 母亲也总是笑而不语。

或许她不曾遇到那个人,她会接受这样的命运。

但这世上没有如果,谁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心。

萤火虫默默地在玻璃瓶里发着光,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卡尔。

他是她遇到过最温柔的人。

作为他们家的执事,他永远那么温和细心,彬彬有礼,和他相处永远不会有负担,只有开心。

不知从何时开始,她生出了异样的心思。

她想让他对自己不一样,而不是对所有人都一样的那种好。但他好像刻意在和自己保持距离。

是因为地位吗?她不是在意地位的人,也不在意她们之间的身份之差。

“卡尔,你相信萤火虫会进入人的梦里吗?”她偏头看着他,碧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。

“不知道,你从哪里听来的?”卡尔的眼睛是纯黑色的,像一块深邃的黑曜石,大多数时候,她都看不透他的想法。

“祖母告诉我的,我小的时候她总会和我讲,我长大了之后以为她只是为了哄小时候淘气的我睡觉。但看着这些萤火虫总是出现在漆黑的夜里,它们真的能进入梦乡也说不一定呢。”

卡尔淡淡一笑,“曼蒂现在也没长大吧?怎么就说自己长大了?”

“当然长大了呀,母亲都说我已经是个合格的淑女了!”

她看着卡尔好像没有打算反驳她,那他就是承认她长大了,不再把她当做小孩子了吗?

他从两年前来到这里,成为这个庄园的执事,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儿。

但在半年前,她长大了,因为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。

卡尔接起刚才的话题,“在东方,传说有一种叫梦魇的兽,就可以在夜里进入人的梦。”

“梦魇?是好的兽还是坏的兽?”

“算是坏的兽吧。毕竟人们并不希望自己的梦乡被打扰,很多遥不可及的幻想,和龌龊肮脏的杂念都储存在里面。”

躲在一株玫瑰下的衣鱼吸了吸鼻子,这个人怎么知道梦魇这种神兽?还知道它能入梦?

它把自己的想法对小灵说了,小灵淡定地道,“他不是说了吗?这只是他听来的传说而已,而且民间确实有梦魇的传说啊,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?”

衣鱼瞪了它一眼,“我不和你争,总之我觉得不对劲。”

不仅仅因为这件事,从他给伯爵提建议选中它们栖身的这幅图开始,它就觉得蹊跷。

不过现在还什么信息都没有,不好判断,冒然现身更是下下策。

衣鱼洗了洗鼻子,仍旧专心地听他们聊天。

听了卡尔的话,曼蒂惊道,“那这种兽会进入人们的梦里干什么呢?”

“传说这种兽是以人们的梦为食的。”

曼蒂对这些很感兴趣,缠着卡尔给她讲东方的民间传说。

“到了您该睡觉的时间了,曼蒂小姐。”卡尔没有答应,而是出言请求。

曼蒂有些不开心,“卡尔,你不要像莎莉修女一样烦人好不好?今天父亲大人回来了,母亲不会那么快就催我睡觉的。”

她拉着卡尔的手臂摇了摇,“你再给我讲一个,我就回去,好不好?”

卡尔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,“好,但是曼蒂要信守诺言哦。”

“好!”曼蒂声音清脆,里面带着满满的欣喜。

“在东方,传说有些画上的东西,只要时光够长,就会有自己的生命,从画上走下来……”

卡尔将故事娓娓道来,如大提琴一般低沉优雅的音色散播在空中,敲击在曼蒂的心里。

也敲击在衣鱼心里,但衣鱼可和曼蒂的心思不一样,而是她越听越心惊,他是在暗示她和小灵吗?

不是它对号入座,而是他讲的内容太可疑了。

衣鱼正在胡思乱想,忽然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,卡尔说着朝这边看了一眼,吓得它尖叫一声。

“啊!”

“什么声音?”曼蒂朝玫瑰花丛里看了一眼,但光线太暗了,什么都没看到。

卡尔道,“好像是一只老鼠的叫声,也可能是松鼠。”

曼蒂又看了一眼,笑道,“希望是松鼠,要是和父亲送我的画上那两只松鼠一样可爱就更好了。”

“或许会有哦。”卡尔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。

衣鱼被吓得不清,僵在原地不敢动弹,小灵摇了它好几下它才反应过来,“怎么了?”

“姐,我们快回去吧,他们要回去了。”

“哦,好!”衣鱼应声,两只松鼠穿过玫瑰丛,从花园的另一边回到了曼蒂的房间。

在曼蒂睡觉之后,两只松鼠又出来晃悠了。

伯爵一家都已经睡了,但是仆人们还没睡,到处都还亮着灯。

但这座城堡很大,灯光只能照亮一小部分,两只松鼠穿行其间也是没问题的,仆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工作上。

“死小灵!你等等我!跑那么快干嘛!”衣鱼在后面吼道。

小灵停下来,爪子抱着一盏吊灯,轻松地晃悠着,“姐,你老了。”

“你姐我才十几岁好不好!我看你是欠打!”

按年龄来说它们俩算是双胞胎,因为是同一天化形的。

“我错了我错了!”被抓住后颈皮的小灵开口求饶。

“哼!”衣鱼哼了一声,不和它计较,两小只窜进了一处完全黑暗的地方。

“好黑啊!”衣鱼拿起自己的爪爪,发现完全看不见,“伸手不见五指,比外面还黑。”

外面至少还有如霜的月光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
“好黑啊,里面会不会有鬼啊?”

衣鱼笑道,“你不就是鬼吗?半透明的,正常人看到我们都会觉得是个鬼吧?”

“我们是神兽好不好!”小灵反驳道,“而且还是两只可爱的小松鼠,当然会怕鬼了,要不我们就别进去了吧。”

衣鱼调出自己唯一的灵力做成一簇小小的灵火,只能照亮周围很小一部分,“走吧,现在有光了。”

“不能不去吗?姐姐?”

“你不觉得很好玩儿吗?万一里面是一个暗道通向外面呢?或者通向另一个世界呢?或者有主人的珍藏呢?”

“那个伯爵的珍藏和我们的审美不一样吧?”小灵半信半疑,它总觉得它姐在忽悠它。

“但是这个城堡已经几百年了呀,不止伯爵,他们的家族可能都有珍宝在这里哦~”

这个理由成功打动了小灵,“好吧。”但它还是很害怕,死死地抓着衣鱼的另一只爪子。

两只松鼠随着楼梯下到下面去,衣鱼脚一滑,两只松鼠跟球一样滚到下面去了。

“哇!我的头!”

在看清这里的构造之后,小灵大失所望,“这明明就是个酒窖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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